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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帝梟的想法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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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性命。

自從多年前出了那場意外之後,皇帝便疏遠後宮,獨寵女兒,平日除卻上朝批閱奏章之外的時間,都會帶著女兒在宮裏走走,或者找個清靜的地方坐坐,父女說說話,比尋常人家的父女還要親近許多。

有了皇帝的陪伴,清雅在宮裏的日子並不難過,心裏那塊被葉欽冰凍的區域和逐漸化開,享受著夢寐以求的父愛。

197 不安

197

當太監總管說東柘太子到了的時候,清雅正坐在涼亭下聽皇帝說朝堂上的趣事,眉眼間暈染著嬌憨的笑意。

聽到太監總管的話,父女兩人同時沈下了臉。

呆了片刻,皇帝才強撐起笑顏道:“擺駕禦書房。”

“父皇,不如將他打發了,待女兒再長大些再議婚事吧。”

清雅下意識的攥住皇帝明黃的袖子,目光中帶著苛求。

她才剛體會到被父親疼愛的滋味,哪怕知道這不過是個試煉,也還是忍不住沈溺進去。

皇帝要將她嫁出去或許只是試煉中的劇情,但她舍不得,還是忍不住想要挽留。

再久一些,既然這試煉給了她一個夢寐以求的父親,就讓她們相處的再久一些,時間再慢一些。

“雅兒是個大姑娘了,總要嫁人的。父皇先留他在宮裏住幾年,方便他熟悉西覃政務,也好讓雅兒考察他一番如何?”

皇帝含笑起身,居高臨下的將清雅被風吹的飄在頰上的發絲,動作輕柔,卻讓清雅覺得冷。

所謂試煉,不過是一條線扯出另一條線來,扯出了帝宇宸的線,皇帝的線便淡去了,哪怕仍在宮裏,後面也不一樣了。

她拒絕不了,因為這一切都是假的,無論她多想挽留,帝宇宸那條線也還是要出來的。

既然如此,她便早早結束這一切吧,結束了這場試煉,回到聖地重新歷練升級,等待歷練結束。

也不知道這裏的時間是怎樣的,若是與外界平行,她在這裏呆了半個月了,那麽再出去也不剩下幾天時間了。

若互不相幹,也不知道要在這裏呆多久,達成怎樣的條件才能出去。

帶著些許不甘,清雅松開了皇帝的袖子,任由他含笑在自己腦袋上親昵的拍了拍,看著他轉身踏上侍衛們擡來的鑾駕,前呼後擁的走出她的視線。

“小雅,這只是個試煉。”

似乎感覺到了清雅的不舍和依戀,小羽擡起小爪子,用肉墊輕輕撓了撓她的手背,訥訥的提醒她。

她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在這試煉裏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它怕她太過沈溺於其中的虛擬,而亂了心緒。

“是啊,這只是個試煉。”

清雅低頭撫摸小羽的頭頂,眉眼一片清明。

虛擬的東西,貪慕一下也就罷了,她怎麽會沈溺?

******

下午的時候,有人過來找清雅,讓她去皇帝的寢殿。

清雅在這後宮半月,踏入皇帝的寢殿還是第一次。

皇帝的寢宮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的輝煌大氣,色調擺飾反而有些冷沈,莫名有些壓抑。

一路行來,兩側宮人紛紛俯身跪拜,口呼公主千歲。

人多的有點離奇了,清雅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帶著身邊的宮女初晴往內殿走,腳步越來越沈重。

皇帝的寢宮很大,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寢殿外面,隔著門聽到裏面細碎的嗚咽聲。

“是誰在此啼哭?朕還沒死呢!”

生冷的叱喝透著以往不曾有過的虛弱,然後清雅便聽到那嗚咽聲像是被誰掐斷了一般,戛然而止,寢殿內一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198 彌留的愛

清雅顫著手推門,但是手臂酸軟無力,也不知是她力氣太小了,還是皇帝寢殿的門太重了,門扉動了動,卻沒有開。

初晴挽住她的手臂扶著她後退了幾步,上前躬身推開門扇,將門打開,才回來扶著她跨國門檻進去。

寢殿很大,中間隔了三重屏風幕簾,此時卻顯得有些擁擠。

各色美女環伺內外,時不時有人拿起帕子沾一沾眼角,少數人哭的妝容都花了,或許是因為之前皇帝的喝罵,拼命咬了唇瓣止住嗚咽,身子卻不停的抽顫著。

隔著幕簾,她看到裏面隱約的人影,那張暗黃色的床顏色有些重,即使隔著三層幕簾也看的仔細,還有床上躺著的隱約的人影。

她的心驀地一沈,這試煉的線扯得太快,帝宇宸剛出現,皇帝便走到了終點。

縱然看透了迷局,縱然知道不過是個虛擬故事,可身處其中,她還是陷了進去。

順著人群給她讓出的通道,她一步步走過去,還未走到幕簾前,便有人將幕簾從兩側掀開。

她走的緩慢,連自己都不知道從門口到床邊走了多久。

“父皇,雅兒來了。”

清雅看到躺在床上,只幾個小時沒見就像是蒼老了十幾二十歲一般的皇帝,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的撞了一下,疼得厲害。

“雅兒。”

看到清雅,皇帝眼睛亮了亮,精神也似乎好了許多,勉勵擡起手臂看著清雅。

清雅在床邊地上跪下,伸手握住他有些冰涼的手,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出來。

何苦讓她這麽快就嘗到生死離別?若所謂償命只是讓這個試煉裏出現的人來償,難道不嫌可笑嗎?

有朝一日,他們回到自己的世界,這個試煉不過是一個親身經歷的話本,怎麽可能達到殺人償命的懲罰效果?

如果是這樣的話,聖地法則未免太過隨意。

只是,明知道這是虛擬的,明知道是畢竟的故事線,為什麽她還是會這麽難受?心會這麽痛?

皇帝這病來的太突兀,根本沒有一點預兆,難道就因為帝宇宸出現,他就病發猝死嗎?

不,不對,是有預兆的。

清雅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說每個人的福運壽運自有天定,當時她還覺得這皇帝豁達的有些離奇,如今想來也覺得對將死之人來說,天福永享,福運永昌這些話有多錐心。

前幾天吃飯時,皇帝吃了兩口忽然轉過身去輕咳,當時她問了一句,他只說是受了風寒。

還有他不停的說一些感傷的話,不停的在她耳邊說她小時候的趣事,是預感自己活不長久,想多回憶一下從前。

總把朝堂上的事情告訴她,實際上就是用他的方式在培養她獨當一面。

如果她不是沈溺於有父親疼護中,或許能早點從這些跡象中看出些什麽來。

只是看出來又能如何?法則試煉埋了這些線,原本就是等這一天的出現,即便她早些發現,又能挽回什麽?

“雅兒,父皇已將國璽交與宇宸太子。這禦令你拿著,將來如果他變了心,你可憑借這個收回國璽。”

皇帝從枕下取出一枚金色令牌塞到清雅手裏,只這小小的動作便累的喘息不止,咳了許久才吐出一口濃痰,旁邊伺候的宮人連忙遞上痰盂讓他吐進去,又遞了一杯清茶給他漱口。

清雅順著他的視線擡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一時呆住了。

199 國殤

“小雅妹妹,許久不見。”

帝宇宸彎起嘴角送她一抹淺笑,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小小少年如天神一般耀眼。

“梟……”

清雅怎麽也不曾料到,這帝宇宸竟會是帝梟。

“是,我是小哥哥。”

帝梟收起面上的笑容,沈肅的站著,看她的眼神卻透著溫暖,分明是帝梟的招牌表情。

“梟,你這半個月都在東柘嗎?”

清雅從地上站起來,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擡頭看著帝梟,試圖在心裏和他對話。

可是,帝梟毫無反應,只是略帶疑惑的看著她。

帝梟不記得她了,他現在只是帝宇宸。

清雅抿起唇瓣,一時有些茫然。

“這紅狐是我當年獵的,聽人說它有些靈性,就著人送來給你食用,想著興許能解你夢靨困擾。沒想到你竟把它養起來了。”

帝梟見清雅只看著自己不說話,只當她心裏難受,又看到她單手抱在胸前的小羽,轉移話題。

小羽聽到他的話炸了毛,在清雅懷裏撲騰著要過去撓他,嘴裏不停的吱吱叫著。

“好你個小個子,居然敢拿小爺燉湯。看小爺不把你的皮扒幹凈丟鍋裏好好燉煮一番!”

“果真有些靈性。”

看到紅狐因為自己的話炸***梟點點頭道。

“它很喜歡你。”

清雅看小羽鬧的厲害,單手托住它的肚皮舉起來遞過去。

“是嗎?”

帝梟眼裏閃過一抹了悟,伸手從她手裏把小羽接過去。

小羽剛到帝梟懷裏,小爪子直奔帝梟的臉就過去了,讓你丫壞,讓你丫要把小爺燉湯,讓你丫長得那麽帥!

帝梟眼睛微微瞇起來,一只手按在小羽後背骨線上,另一只手接住它的爪子,當真一副玩的很愉快的樣子。

清雅見帝梟果然輕易制服小羽,才回頭看皇帝。

此時皇帝已經漱了口,含笑看著他們,只是眼皮半垂著,像是要睡過去的模樣,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

“父皇,女兒不孝。我竟從沒關心過您的病情。”

“是父皇瞞著你,與你有什麽關系?父皇只希望雅兒快快樂樂的。咳咳……”

皇帝笑著擡起左手,似乎想要摸一下清雅的腦袋,卻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清雅把宮人手裏的痰盂接過來,還沒湊到他嘴邊,他的手便軟垂了下去,頭也墜了一下。

清雅的手指軟了一下,痰盂重重跌落在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音。

接下來的事情她完全沒有印象了,只後來聽人說她就那麽一直呆呆的保持著一個姿勢,初晴攙著她站在一邊她也沒有一絲反應,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

等她回過神來,皇帝身上已經擦洗幹凈,換上了朝服,除了臉色青白了些,整個人威嚴如故,像是睡著了。

怕她再受刺激,帝梟把她扶了出去,小羽也圍著她賣萌賣蠢。

“小羽,我感覺這感情不是我自己的。”

或許是離了那個悲傷的環境,清雅冷靜了一些,想起剛才的狀態,似乎被什麽靨住了,不禁感到奇怪,難道那個君雅公主的意識還在,所以在皇帝死的時候才會悲傷過度,然後悲傷情緒影響到了自己?

可是,這不是只是一個試煉環境嗎?既然是試煉,又怎麽會有另外的人左右她?

200 刺客

皇帝的喪葬是要經過很多程序步驟的,清雅怕觸動情緒,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皇後張羅的,她只躲在自己宮裏,她在皇帝寢宮失魂落魄的模樣早已傳開,別人只道她傷心難過,自然沒人責怪她沒有孝義。

直到最後一天入皇陵的時候,清雅作為繼位者不得不出席。

小小的一個人兒,穿了一套紋繡著金龍的大紅龍袍,裙幅上綴滿了大小東珠,共計一千八百顆,頭上的冠冕也重達九斤,身上衣飾總重量幾乎與她本人相等,每一步踏出去都要端著十二分的小心。

這樣的重壓之下,似乎連她那顆躁動的心也壓了下來,只一心對抗身上的重量,一時倒想不起傷心來了。

儀式很順利,只是看著那華麗的棺槨被人擡著走進墓室,清雅還是忍不住掉了會兒眼淚,因為是在人前,只從做女官裝扮的初晴手裏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挺直脊背端正姿容,面相雖然稚嫩,卻頗有君臨天下的威儀風範。

本來皇帝入棺應全民著素,但皇帝臨死前下了聖旨,不許清雅為自己戴孝,且舉行葬禮之後,要與帝宇宸舉行婚禮。

清雅知道他是為自己考慮,唯恐在他死後,其餘兩國得知自己被許給帝宇宸會來搗亂,所以不給他們作亂的時間,也讓自己少些壓力。

只是他越這樣,清雅心裏就越難受。

********

動亂來的讓人措手不及,在封墓進行到最後階段的時候,人群裏忽然跳出數百人。

這些人從各個方向跳出來,迅速朝著中央圍攏沖殺過來,妃嬪宮女們嚇得尖叫連連,亂作一團,百姓們沒想到在自己身邊竟藏著殺手,一時間互相推擠逃命,只恨人群擁擠,難以逃離。

人群中不時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嚷聲,有人被推倒在地上,來不及爬起來便被人一腳踩翻,被當了墊腳。

不過區區數百人,亂了成千上萬的人,那些人還沒動手,被踩踏死的人就不少。

清雅沒料到會發生這種狀況,但是經歷過葉,周,雲三家和林家的血拼,這些黑衣人還不足以亂了她的陣腳。

短暫的慌亂過後,她指揮侍衛把官員和妃嬪宮人護送回宮,又分出一部分人疏散百姓,只留下小部分人護在自己和皇後,帝宇宸三人身前。

“雅兒,別怕。”

一直以來和清雅不怎麽親厚的皇後卻忽然護住清雅,不知是怕的還是怎麽,雙手顫的厲害,卻還是護著清雅。

清雅被她抱在懷裏,再加上身上沈重的衣冠,一時被定在哪裏動彈不得。

“母後,我無事。”

清雅皺著眉頭試圖推開她,皇後並非君雅公主的生母,君雅公主的生母是個淑華,懷著君雅的時候就被下了藥,拼著一條命生了她,就一命嗚呼了。

最開始君雅公主被抱在皇後身邊,自從皇帝出了意外,便把君雅公主抱到身邊親自養著,五歲那年在寢宮左近蓋了公主殿。

所以皇後雖養了她兩年,清雅卻沒見過她幾次,只記得是個儀容端正的美麗女人,與皇帝相敬如賓,從不曾爭風吃醋,參與後宮爭鬥,為人也算公正,梳理六宮頗有手段,從沒人說她半句不是。

201 恐懼

皇後攬的緊,清雅沒能推開她。

那數百人並不理會亂成一團的妃嬪官員,所有人徑直沖向清雅等人。

侍衛們拼死守護,但那些人臨近時卻忽然散開,侍衛護了東面南顧西面,救了前面難理後面,很快有三人沖破防護撞了進來,三把劍分別對準清雅,皇後和帝宇宸。

清雅拽著皇後想要蹲下來躲過長劍,皇後卻雙手用力一推,把她推了出去。

清雅只來得及回頭看到皇後狀似痛苦的閉上眼睛,似乎心有不忍,緊抿的唇卻透著決絕。

“皇後是北孚長公主。”

此時,清雅依稀記起初晴曾告訴過她的信息。

當時她只關註西覃與東柘,因為皇後是北孚的,便沒在她身上浪費心思。

如今想來,皇後也是唯恐東西兩國合並,一國獨大,沒有北孚立足之地。

各為其主,各思其政,誰都沒錯,錯只錯在她少了些防備。

“公主殿下!”

危機關頭,清雅只聽到一聲驚呼,接著身體撞進一個軟軟的懷抱裏,後背一陣尖銳的刺痛,卻沒有失去意識。

然後清雅看到那拿劍的人被一只腳踢翻出去,然後那條腿又橫掃了一下,把皇後踢出去,擋開兩把利刃,然後有一道玄黑色身影利落的解決掉那兩個人,不停支援難以為繼的侍衛,很快將那些人盡數絞殺。

俘虜下的十幾人不出片刻便沒了聲息,歪倒在地,竟自斷經脈死了。

清雅忍著脊背上的刺痛爬起來,看到已經沒了聲息的初晴。

那個管家婆一樣沈穩又有些嘮叨的初晴,被一柄利刃刺穿了身體,她後背的刺痛是那利刃刺穿初晴的身體刺到了自己,然後劍卡在初晴的骨縫裏進出兩難,才救了她一命。

兩條命了,這就已經兩條了,全都是她身邊的人。

那麽第三條呢?

這法則挑中的都是她身邊比較重要的人,那麽第三條命它會要誰的呢?

清雅想了很久都想不通,這個法則用試煉虛擬人物的生命來償還在聖地被自己殺死的三個人的性命有什麽意義。

但她知道,她真的怕了。

這法則總是出其不意的奪走她身邊人的性命,接下來她不知道要償命的是誰,但她真的怕了。

“小雅。”

帝宇宸走過來,伸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冷沈的眸子裏盡是擔憂。

“梟,不要離我太近,不要……”

清雅忽然滿臉驚恐的推開他,這個試煉空間裏她在意的人都死了,她真的害怕法則選中的第三條命是小羽,或者帝梟。

帝宇宸怔了怔,濃黑的眉毛皺起來,眼裏閃過受傷的情緒。

他總覺得這次見面君雅不如以前與自己那樣親近了,之前叫他梟,他還以為是如小時候那般叫他小哥哥,如今想來,竟似是把他當成了別人。

“你會死的,你們都會死的。”

清雅哭著蹲在地上,皇帝和初晴兩條命更像是法則給她的警示,她真的不知道第三條命法則會選中誰。

“小雅,沒事了,沒事了。不會的,小哥哥不會死的。”

看清雅蹲在那裏,紅艷的裙幅散開,像一朵巨大的花盤,帝宇宸心裏感覺到陌生的疼痛,蹲下來輕柔的把她攬在懷裏。

202 國嫁

清雅靠在帝宇宸肩頭哭了許久,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只感覺到身下的床位在輕輕搖晃,不時傳來整齊的踢踏聲。

清雅坐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輛巨大的馬車裏,馬車裏裝飾齊全,桌椅俱有,走動時只有輕微晃動,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小羽在她身邊睡得香甜。

她下床,小羽翻了個身,用毛絨絨的火紅尾巴蓋住身子繼續熟睡。

清雅給小羽蓋好緞被,走到窗邊,撩開馬車上的窗簾,看到旁邊有十數名宮女捧著各類布帛物品步行,前面數十匹幹凈漂亮的駿馬領路,每一匹馬上面都坐著身姿挺拔的男子,馬頸上系著喜慶的紅綢,後面車馬隨從綿延數裏,手裏舉著貼著金箔的物品,遠遠看去如一座座宮墻城池。

國嫁,比十裏紅妝更重千倍萬倍。

“公主殿下,大婚前不宜露面。若有需要可吩咐屬下。”

旁邊有騎馬的隨從看到清雅掀開車簾,驅馬過來把車簾合上,隔著車簾恭聲道。

“這是去哪裏?”

清雅看著有些荒涼的官道,這附近沒什麽人煙,偶有負劍的俠客策馬走過,或有鏢師客商通行,見此盛景駐足觀看。

“回稟公主殿下,先皇臨終降旨,令公主殿下盡快趕往東柘舉行大婚,不得延誤。”

那侍衛頓了一下,外面傳來另外一人的聲音,清雅聽出那是大內侍衛首領白瑾鋒的聲音。

“他下了命令你們便不顧我的意願。他不讓我守孝便罷了,如今還要讓我在他忌日出嫁,可有顧慮我的想法?”

清雅一陣氣悶,發了脾氣。

“公主殿下息怒,陛下也是為公主的安全著想。”

白瑾鋒頓了頓,說著自己都無力的話。

公主又何嘗不知道先皇是為她好?只是連這最後一點孝道都被他的安排踩在腳底,公主發脾氣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他為我著想?若真為我著想也不會讓我做出這大逆不道的事來!”

劇情發展太快,讓清雅無從接受,在馬車裏氣的渾身顫抖,莫名的憤怒將她掩埋。

在父親葬禮的當天,帶著他的國家,他的人民嫁給別人,把他祖輩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這是任何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雖然理智知道皇帝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能夠盡可能的避免其餘兩個國家對她的圍殺,分裂兩個國家的行為,但情感上她無法接受!

“你,去把東柘太子叫來。”

發了一通脾氣,清雅讓他去把帝宇宸叫過來,這時手背上癢癢的,低頭看到小羽有些怯怯的眼神。

原來是剛才她發脾氣聲音太大吵醒了小羽,小羽見她情緒波動的厲害,心裏擔憂,覺也不睡了,跳過來安撫她。

清雅順手把它抄起來放在懷裏,心裏感覺抱歉,小羽被她嚇壞了。

“小雅,現在的你不是你。你和這個君雅公主融合了,形成了一個雙人格的個性。你最近情緒波動的太厲害,這樣下去不利於修煉。”

小羽趴在清雅懷裏和她對話。

203 破規矩

“對不起,嚇到你了。”

清雅垂著手撫摸小羽,感到抱歉。

小羽甩甩頭,低頭用舌尖輕舔清雅的掌心,清雅只覺得一陣溫和的麻癢帶著絲絲刺痛傳來,才註意到不知什麽時候掌心被她掐破了皮。

“小雅,其實我喜歡現在的你。更像一個有情緒的正常人,一個孩子。從你契約我之後我就總感覺你身上有一種疏冷的氣質。你疏離所有人,把一切都看的通透,比很多大人更不像一個小孩子。你總壓抑自己的情緒和喜惡,缺乏人類該有的感情,總是以正確答案和正邪善惡作為處世標準。”

小羽舔了一會兒清雅的掌心,見上面的指甲掐痕不見了,才把臉貼在她柔軟的掌心裏輕輕蹭蹭,舒服的閉上眼睛和她交流。

“但是人是沒有絕對善惡區分的。比如皇帝,他為了你把西覃拱手送人,對你是善,對百姓確實一種抹不去的恥辱,是惡。皇後將你推到敵人刀下,對你來說是惡,對她想要解救的北孚人民來說又是善。”

“你是個人,該有自己的感情。但我擔心你,怕你被那君雅公主的人格占據了,變得不像你。”

清雅安靜的等小羽說完,一直沒有吭聲。

小羽說的她也不是不知道,事實上她也感覺短短半個月自己的性情波動太大。

若是以前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過是咬著嘴唇忍了,心裏對皇帝生了怨懟,起了疙瘩,卻絕不會這樣不管不顧的發洩出來。

清雅還沒想清楚要怎樣,馬車輕微的晃動停了下來,外面馬蹄聲也停了下來,同時聽到外面傳來帝宇宸的聲音。

“小雅,聽白首領說你要見我?”

帝宇宸的聲音是清雅所熟悉的,無論語氣還是氣息都是屬於帝梟的,可他的記憶裏他是帝宇宸,對於帝梟完全沒有一絲印象,和自己情況完全相反。

“進來吧。”

清雅從袖子裏摸出一條棉手帕擦擦剛才氣出來的眼淚,又整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才出聲。

外面沈默了一瞬,忽然響起白瑾鋒的聲音:“公主……太子殿下,這,這於理不合。”

“今天這事本就沒一個是合理的,不妨再多一樁。”

清雅心裏還有氣,不冷不熱的嗆了一聲,白瑾鋒息了聲,然後她似乎聽到一聲淺淺的笑聲,車簾就被人從外面撩開,走進一個與日月同輝的俊美男子,每一處都像是天神最得意的傑作,沒有一絲瑕疵。

“小雅你叫我來可是有什麽吩咐?”

變成帝宇宸的帝梟身上多了些平易近人,溫和的笑著拱手,還不等清雅開口就徑自在一邊的軟塌上坐下。

清雅見他不和自己客氣,心裏倒也沒什麽抵觸,因為在她心裏是認定帝宇宸是帝梟的。

“雖然父皇諸多考量,做出了這樣的安排,但你為什麽擅作主張,在我昏睡的時候將我帶往東柘?”

縱然清雅知道這人是帝梟,可他畢竟也還是帝宇宸,所以張嘴便是興師問罪。

“當時出了些意外,且又你父皇親筆禦詔,我就擅作主張了。如果做的不好,讓你心裏不愉快,我這裏給你道個歉。”

帝宇宸意外的好說話,態度誠懇的起身給清雅道了歉。

204 冷戰

清雅嘴張了張,被堵得說不出話,氣惱的甩了甩手,不再追究,又說出自己叫他來的目的。

“雖然我父皇因局勢問題作出一些荒唐的決定,但我為人子女不能不盡孝道。大婚後,我為我父皇守三年大孝,再守三年罪孝。六年內,你不能迫我盡夫妻之責。”

清雅避開帝宇宸的視線,把自己的想法托出。

“那是自然,你如今尚且年幼,我還不至於拿你如何。”

帝宇宸覺得好笑,應下了她的六年之約,態度輕松的仿佛不是面對別扭的小妻子,而是一個討糖吃的小孩。

清雅見他好說話,眼睛亮了亮,又道:“幼時的話當不得真,當年我年少不知事,說的話早已忘記了。你不必等我過孝期,如果以後有合意的姑娘,可不必理會我,另行婚配。”

清雅話未說完,帝宇宸就黑了臉,眼神黑沈沈的,活脫脫一個帝梟:“小雅這話日後別再提了,你我曾許下少年之約,多久我都是肯等的。我既然認定你做新娘,便不會多看別人一眼。你若想甩脫我,還是放棄吧!”

說完也不看清雅,起身甩袖要走。

清雅見他不肯松口,來不及思考便喊道:“當年你接近我還不是為的今日?如今父皇已經將西覃的國璽交給你,你又何必做出這深情的嘴臉?”

帝宇宸背影頓了頓,再回頭時臉色已是鐵青一片,兇戾的眼神裏透著些許受傷:“你就這麽看我?你當真以為我多稀罕這個玉璽?我今日便明白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我會用自己的能力拿過來,我會用我的玉璽把你父皇交給我的保護的好好的。我不管你心裏那個人是誰,我都不會準許你離開我!”

帝宇宸表明態度,掀開車簾下車去了,沒多久馬車繼續往前走,速度卻加快了些,清雅在車上被晃得難受,之前睡飽了此時精神的很,索性抱著小羽蜷在軟塌上,把車簾紮起來看風景。

之後無論是投店休息還是停車開竈,帝宇宸都再沒出現,只囑咐人安排好清雅的一切,盡力滿足她的需求。

清雅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有些傷人了,但每當她想到嫁給自己的魂寵,就總覺得格外別扭。

若這個帝宇宸只是把她當做妹妹,兩人兄妹相稱,在這個地方也算有個倚靠,只是帝宇宸擺明了拿她當妻子對待,如果有一天他恢覆了記憶,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實際上是他的主人,他會怎麽想?

他沒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魂寵,更不知道她是他的主人,可是她都是知道的呀!

帝宇宸不理會清雅,清雅也賭氣不理他,彼此像是賭了一口氣,誰也不肯先松口。

這狀態直到快到東柘的時候才結束,帝宇宸雖然依舊冷著臉,卻每天都會到清雅這裏看看,偶爾交代一些事情,體貼入微面面俱到。

清雅知道自己之前說話傷人,有些理虧,自然也不和他對著來,不管他說什麽都只是悶悶的應下,聽話的有些可愛。

兩人不再冷戰,最高興的莫過於隨行侍衛,一個個像過年一般,殷勤備至的把兩人伺候的服服帖帖,就怕這兩位祖宗再鬧別扭,搞得他們左右不是人。

205 肥羊

走到三不管城的時候,原本帝宇宸的意思是加快趕路,不在三不管休息,直接到東柘境內,但在城門口的時候被人攔了一程,到了城內天色已經擦黑了,再繼續走的話必然不安全。

而且他們雖然騎馬坐車,擡嫁妝和金箔的人卻是走了一天,又累又餓,再走下去的話他們就垮了。

無奈之下,帝宇宸只能在城中找了客棧安排隨行人員住下,大部分人則在城外安營紮寨,燒爐造飯。

馬車在客棧門前停下,白瑾鋒在外面招呼了一聲,清雅抱著小羽往外走。

剛走到車門前,車簾就被人掀開,清雅正撞上帝宇宸烏黑的眼睛,像一汪墨譚,幾乎沈溺進去。

撞上清雅的視線,帝宇宸也有些意外,目光柔和了些,看到清雅避開視線,臉上又劃過不悅,踩著方凳向她伸出手來。

清雅猶豫了一下,把小羽托在左邊手臂上,將右手搭在帝宇宸的掌心裏。

帝宇宸收攏手掌,溫熱幹爽的手掌把清雅柔嫩的小手包裹起來,清雅只覺得被那只手握住格外有安全感,暖暖的很舒服,不禁燒紅了臉。

帝宇宸牽著清雅的小手,使壞的微一用力,清雅腳下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裏。

帝宇宸順勢接住她嬌軟的身子豎著抱起來,像抱孩子一樣的姿勢,又從一旁侍女捧著的托盤裏取出一方頭巾抖開給她遮在頭上。

帝宇宸看起來十三四歲的模樣,比清雅高兩個頭,豎著抱她起來,倒真有些抱小孩的感覺。

清雅身上一襲勾繡著金龍的大紅喜服拖拽著垂在地上,帝宇宸也不在意,抱著她往客棧走,留侍衛在後面結賬。

清雅聽到微微的吵鬧聲,細聽之下才知道這客棧老板漫天要價,十幾間房要五十兩金子,侍衛不服就吵嚷了兩句,險些打起來。

帝宇宸冷哼一聲,那侍衛噤若寒蟬,乖乖掏了房錢,恨不得把那掌櫃的給淩遲了。

“這老板漫天要價,宰的就是你這種肥羊。”

清雅忍了忍,最終還是氣惱的道。

“無妨,很快他就會後悔留我們住下的。”

帝宇宸目光一閃,不動聲色,抱著清雅上樓梯的時候見她山上拖拽的巨大裙幅垂在樓梯上,極不方便,手臂動了動把清雅橫抱起來將那墜著東珠的裙幅捏在手裏,一步步往樓上走。

“你放我下來。”

清雅感覺到他身上隔著衣服傳來的溫熱,掙紮著要下地,只覺得客棧裏許多眼睛看著自己,若不是下車前帝宇宸給她頭上遮了蓋頭,此時她真是沒臉見人了。

“從穿上嫁衣的那一刻起,大婚前新娘的雙腳是不能落地的。”

帝宇宸的聲音低沈醇厚,帶著微微笑意。

雖然清雅沒說,但他感覺到了她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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